当“上衣”“下裳”、领、缘各衣片剪裁完毕之后，还需另外正裁两块相同大小的矩形衣料作“嵌片”（长三七，宽二四厘米左右）。然后，将其分别嵌缝在两腋窝处：即“上衣”“下裳”、袖腋三交界的缝际简。这一实例和文献相印证，就可以断定，它（嵌片）便是古深衣制度中百注难得其解的“衽”。衽，通常所指为交领下方的衣襟，如左襟叫左衽，右襟为右衽。这里要讨论的则是作为狭义词的“衽”，亦即汉代人所谓的“小要（腰）”。如《礼记·玉藻》：“深衣三袪，……衽当旁。”郑注：“凡衽者，或杀而下，或杀而上，是以小要取名焉。”同书《檀弓上》：“棺束，缩二衡三，衽每束一。”这里，称束合棺缝的木榫也叫衽。郑注：“衽，今小要也。”孔颖达作疏谓“其形两头广中央小也，既不用钉棺，但先凿棺边及两头合际处作坎形，则以小要连之，令固棺。”据文献所载和考古发现的实物，都表明合棺缝的木榫——“衽”或“小要”其形象均为此式（后世多称之为细腰，也叫燕尾榫、鱼尾榫或大头榫，银匠锭。在木石金属等材料的结合方面应用较广）。若把它和N-15绵袍上所设的“衽”（小要）相对照，原来衣服上这种矩形“嵌片”当被插缝于袖腋处时，两短边相对扭转约90-180度，变成如此样子。即是把衣服摊平放置，“嵌片”中部也必然蹙绉而成束腰状。故无论正面还是侧面看去，衣“衽”的轮廓恰和木榫“小要”相互类似（它们的功用也相一致）。所以说：“衽，今小要也。”“小要，又谓之衽”（见《释名·释丧制》）。异物而同名。从衣“衽”的位置和结构关系方面考察，也和《礼记》中有关深衣形制：“续衽钩边”，“衽当旁”等记述相合。……东汉经学家郑玄为《深衣》篇作注时已难得具体准确。此后，特别是清代学者、现代国内外专家，都曾对深衣形制作过广泛考证，但在释“衽”问题上，却始终未能有所突破；或隐约近其仿佛而止；或刻意泥古反背道相远。所幸近年马山楚墓成系统的袍服实物出土，才打破了两千年来深衣释“衽”以书证书字面猜索局面。使我们对深衣制度的总体情况也有了一些生动的了解。
沈从文先生认为，衽，通常指交领下方的衣襟，然汉代人所讲“小要”之“衽”和《深衣》“续衽钩边”“衽当旁”之“衽”，应该是指深衣之衣、裳、腋三交界处的连接物，即矩形嵌片，嵌片的插入，使衣服立体化，既可体现人身的形体美，还能够使两臂举伸自如，此为新见，可备一说。
小菱纹绛地锦绵衣
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（N-15）
三
固定棺材的木榫曰衽。《礼记·檀弓上》曰：“棺束缩二衡三，衽每束一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今小要。衽，或作‘漆’，或作‘髹’。”孔颖达《正义》曰：“‘衽每束一’者，衽，小要也，其形两头广，中央小也。既不用钉棺，但先凿棺边及两头合际处作坎形，则以小要连之，令固棺并相对。每束之处，以一行之衽连之。若竖束之处，则竖着其衽，以连棺盖及底之木，使与棺头尾之材相固。汉时呼衽为小要也。”用皮带束紧棺盖和棺身，纵向两道，横向三道，每一道下有一小腰衽。此衽是指连接棺盖和棺身的木榫，两头宽，中间窄，汉人谓之小腰。
《礼记·丧大记》曰：“君盖用漆，三衽三束。大夫盖用漆，二衽二束。士盖不用漆，二衽二束。士殡见衽，涂上帷之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今小要。” 孔颖达《正义》曰：“士掘肂见衽，其衽之上所出之处。” 《仪礼·士丧礼》曰：“掘肂见衽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肂，埋棺之坎者也，掘之于西阶上。衽，小要也。”此谓在大殓之时，在西阶上掘坑，坑的深度必须使棺放下去后可以露出固定棺盖的木榫，即衽。
这种固棺的小要形之衽，至今在甘肃天水一带制作的棺木中仍然使用。制作棺材，不用铁钉，棺身木板用胶水粘结，外侧两块木板合际处作坎形，单另制作一小要形状如之衽，嵌入坎形，固定两块棺板，用衽数量不等，少则四个，多则八个，盖古礼之遗存。但棺盖和棺身是榫卯结合，严丝合缝。
四
卧席曰衽。《周礼·太宰·玉府》曰：“掌王之燕衣服、衽席、床笫，凡䙝器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燕衣服者，巾絮、寝衣、袍襗之属，皆良货贿所成。笫，箦也。郑司农云：‘衽席，单席也。䙝器，清器，虎子之属。’”贾公彦《疏》曰：“衽席者，亦燕寝中卧席。”《礼记·曲礼上》曰：“奉席如桥衡，请席何乡？请衽何趾？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卧席也。坐问乡，卧问趾。”此谓为尊者铺设坐席，要问面向何方；为尊者铺设卧席，要问脚朝何方。
《礼记·坊记》：“子云：‘觞酒、豆肉，让而受恶，民犹犯齿。衽席之上，让而坐下，民犹犯贵。朝廷之位，让而就贱，民犹犯君。’”《礼记·中庸》：“衽金革，死而不厌，北方之强也，而强者居之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犹席也。”孔颖达《正义》曰：“衽，卧席也。金革，谓军戎器械也。”
铺设卧席亦曰衽。《仪礼·士昏礼》曰：“妇说服于室，御受。姆授巾。御衽于奥，媵衽良席在东，皆有枕，北止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卧席也。妇人称夫曰良。” 御是新郎之随从，媵是新娘之随从。此谓御在室之西南隅为新娘铺设卧席，媵把新郎的卧席铺设在新娘卧席东边。
《士丧礼》曰：“设床笫于两楹之间，衽如初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寝卧之席也，亦下莞上簟。”《既夕礼》曰：“设床笫当牖，衽下莞上簟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衽，卧席。”《礼记·内则》：“父母舅姑将坐，奉席请何乡；将衽，长者奉席请何趾。”郑玄《注》曰：“将衽，谓更卧处。”钱玄先生说：“席，古有二用，或卧或坐，皆下莞上簟。莞，以蒲草编制。簟，以竹篾为之。莞粗簟细，此衽席为床上所铺设之竹席，故郑司农释为单席。”
莞席与屏风
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
从先秦两汉文献记载看，衽有三义：一指衣襟，本字作“䘳”，借作“襟”“衿”，是上衣胸前之左右两幅，即左襟、右襟，又名左衽、右衽。深衣衣裳相连，故裳亦曰衽。丧服两旁掩裳之部分，形如燕尾亦曰衽，引申之，士丧礼中覆盖重和鬲之苇席亦曰衽。二指固定棺材的木榫，又曰木楔子、小要。三指卧席，铺设席亦曰衽。沈从文先生结合考古实物，认为汉代人所讲“小要”之“衽”和《深衣》“续衽钩边”“衽当旁”之“衽，应该是指深衣之衣、裳、腋三交界处的连接物，即矩形嵌片，聊备一说。
首图出自故宫博物院
微刊主编：子璋
文字编辑：子正 叶静燕
版式设计：子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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